跟着爷爷去洗澡
刘志刚
作者简介:
刘志刚,男,1964年10月生。山西省娄烦县人。现任太原市晋源区总工会主席。中国工会十七大代表。十七届全总执委。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。山西省散文学会理事。曾在省内外报刊发表文章360余篇。编著有《青春作证》《强强入会记》《晋源工匠》等多部作品集。分别在山西人民出版社和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。
那一天我带年逾古稀的父亲去城南的一家浴池洗澡,倏然间,望着他那略显迟缓的背影,让我心中顿时涌起阵阵酸楚。不知怎的,此时我的眼前忽然浮现起儿时爷爷领我去洗澡的情景。
我的孩童时期,多半时日是在祖父母身边度过的,那是我人生历程中一段艰难且又幸福的时光记忆。
爷爷生于1924年,比我大40岁。这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那会儿,在他这个年纪抱上孙子的,是件司空见惯的事。
爷爷是老革命。1942年4月,还不到18岁的他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走上了民族救亡的道路。开始了一段精彩的人生传奇。从村支书一直干到党中央机关。荣幸地受到毛泽东和胡锦涛两位最高领导人接见,并被太原市委评为“为太原解放做出过突出贡献的100位共产党员”之一。
爷爷建国初确定为行政15级。1954年,30岁的爷爷是静乐县委委员、首任检察长。1961年初,他从山西省水工总队安全处副处长岗位上,奉调进京,在中共中央华北局农业处工作。后来华北局解散,机关工作人员被分别安置到京津等各大城市,但爷爷却不留恋大都市生活,为就近照顾家小,主动申请回到紧邻家乡,刚刚建立工矿区不久的山城古交。先在公安局任第一副局长,后到法院任院长,还一度主持农机局工作,离休前担任古交司法局首任局长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我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。家并不大,一家五、六口人挤住在区委三宿舍4排18号,也就30多平米的一间半小平房中。家里放衣物的箱子是简易工业品包装板钉起的小木箱,连两张床铺都是几张木板临时拼凑的。但即使是这样的条件,一家人也过得津津有味、其乐融融。爷爷照例每天上班或下乡,奶奶则奔波于居民委员会。时不时的还会带领上姑姑和我,为外贸公司加工杏仁,以赚取些微薄劳务费贴补家用。记得当时奶奶用杏仁、黄豆、香菜腌制小菜,那味道可口极了。以至那以后的时日,只要我一吃到香菜拌的小菜,眼前就联想起奶奶那慈爱的面容。
居住在古交的日子里,获取外界资讯的主要方式是早晚收听古交工矿区广播站。茶余饭后,爷爷还会把他看书读报心得分享给我们听。每隔十来八天,爷爷总会牵着我的小手去古交饮食服务公司的大澡堂去洗澡。那年代澡堂子并不普及,饮食服务公司的澡堂要为好多单位服务,因此就为各单位职工的洗澡划定了时间。澡票和理发票都是各个单位工会发给职工的,随行小孩子免票。轮到爷爷单位洗澡的时候,爷爷就带上脸盆、毛巾和肥皂,带上我去洗浴。一路上爷爷还与熟悉的人打着招呼。进到澡堂里,先要泡一会儿澡,然后再与认识的人约好,相互搓背。由于洗澡的人太多,澡堂里的水多半是混浊的,但洗澡的人似乎并不讲究,仿佛只要能够洗上澡,别的都不是问题似的。尤其是我们几个孩童,叼空还会打打水仗。见我玩的差不多了,爷爷会把我拉到一旁,让我双手撑在水池边,用拧干的毛巾给我搓背。那不轻不重的力度和细腻有致的手法,绝对超过如今熟练的搓澡技师,让我很是陶醉。那一幕幕,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忆犹新……
上小学之后,我回到了家乡静乐县天池店公社顺道村,只有放假的时候才有机会去探望爷爷奶奶。再后来就是到县城上中学,到省城上大学。参加工作,娶妻生子。猛然间,我问了自己多年来就不曾想过的一个问题:你带过爷爷去洗澡吗?或许偶尔带过,或许压根就没带过!这令我很是汗颜。
“你陪我长大,我陪你变老”。长大的过程很享受,变老的历程很漫长,在他们变老的历程中我们又应为长辈做些什么呢?“跟着爷爷去洗澡”这件蓦然间回忆起来的往事,警醒着自己去感恩,去善待自己尚健在的父母。毕竟追悔之日,警醒之时,敬爱的爷爷已与家人远去了六个年头,而于我如今的所能,除了抱憾,也就徒有那无尽的忧思了。
